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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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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清樂很早就知道許汀白的母親在牢裏, 但她覺得燕戴容只是說那些話來氣許汀白。

一是因為燕戴容那天簡直跟瘋了一樣口不擇言,二是許汀白後來也沒有提這件事,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對勁。

她認定燕戴容是亂說話, 可她心裏還是莫名不安。

“燕戴容這個神經病,我就說吧, 她就是能裝。”

周三中午, 林清樂三人從學校食堂吃完飯回來, 於亭亭道:“清樂你放心,網上的始作俑者是燕戴容這件事,我會跟班上的同學都宣傳了一遍。蛇蠍心腸的女人!還校花呢,笑話吧是。”

林清樂心不在焉:“說了也不一定有人信, 不用了。”

“怎麽沒人信啊, 但凡有人不信我就說,不信你去問郁嘉佑啊。”於亭亭道, “郁嘉佑不會說謊的, 到時候大家就信了。”

林清樂:“人是她表哥。”

“表哥怎麽了,你還是郁嘉佑喜歡的人呢。”於亭亭手肘撞了她一下,“放心啦, 會向著你的~”

林清樂:“……別亂說。”

於亭亭:“那天不是聽燕戴容這麽說嘛,嗳我那麽一想,平時郁嘉佑對你好像是特別了點啊, 對吧書藝。”

蔣書藝楞了下:“啊……是吧。”

“果然, 長得好看還是有用的,男神都——”話沒說完, 看到郁嘉佑從對面走了過來, 於亭亭連忙住了口, 輕推了林清樂一下。

“輕推”這個姿勢就是看兩人暧昧的前奏……

但是, 林清樂是怎麽都沒看出來郁嘉佑喜歡她。明明他對其他人也都很好很友善,不止是對她。

“你們,都吃完了?”郁嘉佑停在了三人面前。

於亭亭:“是啊是啊,吃完了,你呢。”

“我吃過了。”

於亭亭:“那我們一起回教室吧。”

“等下……”郁嘉佑看了林清樂一眼,微微有些不自在,“清樂,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於亭亭眼睛因八卦閃爍著光芒,聽到這句她十分有眼力見地拉上了蔣書藝,“懂,我們懂!那我們先走了,清樂,教室等你。”

林清樂:“餵——”

於亭亭和蔣書藝走得飛快。

林清樂看著兩人的背影,一臉黑線。

“怎麽了嗎?要說什麽。”林清樂調整了下情緒,問道。

郁嘉佑:“戴容的事,我替她跟你說對不起。”

林清樂:“這不關你的事……”

“但她畢竟是我妹妹,她從小就被我舅舅一家寵壞了,有時候脾氣上來,誰都拉不住。那天在餐廳……抱歉。”

林清樂:“在餐廳就更不用跟我說抱歉了,她該跟許汀白說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

“放心,這些都跟你沒關系,你不用這樣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林清樂見他沒什麽想說的,試探道:“那……沒什麽事的話回教室吧?”

“等等。”

林清樂擡眸看他。

郁嘉佑猶豫了兩秒,還是說出口了:“那天在餐廳,戴容說我喜歡你——”

“我知道她誤會了!”林清樂急急道,“我沒當真的,你放心。”

林清樂撇得很快,態度一目了然。

郁嘉佑心口一沈,悶聲道:“如果,是真的呢?”

林清樂頓時僵住了。

而郁嘉佑看她的臉色便知,她不想是真的,她……也並不喜歡他。

“你喜歡許汀白,對嗎?”

“……”

怎麽就跳到這了,林清樂頓時窘得不行。

她還是頭一回被男生問這種感情的問題,她沒經驗,也覺得羞赧。可即便如此,她也沒有搖頭。

對於喜不喜歡許汀白這件事,她心裏明確知道,她不想搖頭。

郁嘉佑看著她驟然發紅的耳朵,喉間發澀:“我明白了。”

其實,答案他一直都知道。

——

郁嘉佑的試探讓林清樂有些不自在,她沒有想過他會喜歡她。

回到教室後,於亭亭和蔣書藝旁敲側擊問他們在外頭說了什麽,林清樂直覺這對郁嘉佑來說並不是件值得宣傳的事,所以只說了前半段道歉的事。

關於後來的喜歡,她沒有再提。

五月初,臨近她的生日。

林清樂近年來都沒有過過生日,基本上生日那天林雨芬給她煮碗長壽面,這件事就算過去了。

但今年,她卻是想過一下了。

她還記得當初那個被許汀白打翻的香草蛋糕,她想著,上次那麽可惜,這次應該補回來。而且最近因為功課比較緊的原因,她一直沒能騰出空去找許汀白,所以便想趁這個過生日,去看看他。

生日那天恰好是周六,在家吃了長壽面後,林清樂借口跟朋友出去玩會就出門了。因為是她生日的緣故,林雨芬難得沒有攔著,甚至還給她兩百塊錢,讓她請朋友吃點東西。

林清樂很高興,拿著兩百塊錢買了個香草蛋糕,一路往許汀白家走去。

走到那棟樓樓下,她提著香草蛋糕往上走去。到二樓拐口的時候,迎面下來一個中年男子,因為她走得有點快,還險些跟人撞上了。

“不好意思!”她護著蛋糕後退了一步。

那男人看了她一眼,沒說什麽,又往樓下去了。

腳步聲漸遠後,林清樂回頭看了眼,酒味好濃……而且,這人之前好像沒在這裏見到過。

但這念頭也就是在腦子裏一閃而過,林清樂沒想太多,繼續往樓上去了。

到了許汀白家門口,林清樂拿了外面藏著的鑰匙開門進去。

這個時間點,太陽已經漸漸落山了,昏黃光芒從陽臺外照射進來,給地板上蓋成了一層素淡的光暈。

屋裏算是亮堂的,所以,林清樂走進來的時候就清晰地看到許汀白的位置。

他在陽臺,此時正坐在右邊角落的廢舊木梯上。

那木梯不算高,但因為陽臺欄桿也不高,坐在上面看著跟危險過於水平。好像隨便一翻,人就能直接跨越過去。

而且陽臺風有些大,他坐得位置半騰空,襯衣被風鼓吹,往後飄著,安靜……又讓她覺得心慌。

林清樂眉頭一擰,把蛋糕隨手一放就走了過去。

“還想說什麽?既然她死了,那你也可以去死了,用不著活得這麽累。”

許汀白“看”了過來,黃昏下,他的臉像渡上了一層微光,而眼睛在那樣的光芒下顯得愈發沒有神采。淡色的瞳眸一潭死水,靜得可怕。

林清樂不知道他把她當成了誰,只是聽到他說這句話,猛得停下了腳步。

她死了?他在說誰?

“許汀白?”

許汀白聽到她的聲音,顯然楞了下:“是你。”

林清樂:“你以為我是誰?”

許汀白抿了下唇:“他剛走,我以為是又回來了。”

“他……你父親?”

“嗯。”

林清樂這才意識到,方才上樓時撞上的那個人,可能就是許汀白的父親。

她來了那麽多回,好像沒有一回碰上他,聽許汀白說他過年那段時間回來過,不過也是很快就走了的。

林清樂:“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?”

許汀白:“不是跟你說的,你……不用害怕。”

林清樂急急搖頭:“不是,我沒害怕,我是問誰死了?”

許汀白靜默了一會,終是開了口:“我媽,燕戴容沒有開玩笑,我也跟他確認過了,他說是真的,只是沒有告訴我。”

許汀白是盡量讓自己很平靜地在說,可林清樂還是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顫抖。

“許汀白……”

“我一直在等她。”許汀白有些恍惚,“我讓自己堅持下去……我想著,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。可是她還是選擇放棄了,她堅持不下去了,放棄未來,也放棄我了……都放棄我了。”

他說得很輕,可每句話每個字她都聽清了。

林清樂突然特別特別慶幸今天她過來找他,因為她有種錯覺,母親死了,許汀白可能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動力。

而他身側那道欄桿很低,要選擇另外一條路,很容易。

“沒有!”林清樂渾身的細胞都在腦子裏那個死亡的念頭湧上來時緊張了起來,她幾步上前,毫不猶豫拽住了他的衣角,“沒有放棄,還有我啊,我在啊!”

許汀白衣角被猛得一拉,整個人都往她那個方向傾了傾,他微微側過頭,聽到了女孩急促的呼吸,也聞到了女孩身上淡淡的味道,他一直熟悉的茉莉香。

“林清樂,你幹什麽…”

“別,別跳下去!”林清樂緊緊盯著他,人有些克制不住地發抖,“今天是我生日,你別跳下去!別人不管你還有我呢,我管你的!我買了蛋糕,我還想你給我過生日,還想你看我許願的!你別死!”

林清樂慌得說話都沒了邏輯,許汀白楞了一瞬,知道她在想什麽後,無奈地拍了下她的腦袋:“怕你以後的生日是我的忌日?”

林清樂:“……別亂說。”

許汀白失笑:“傻瓜,想什麽呢,我對你沒這麽狠吧。”

林清樂:“啊?”

“我沒要跳樓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那你坐這幹什麽?!”

許汀白聽著耳邊呼呼風聲:“吹風。”

“可你嚇死我了!”

許汀白低了聲,有些歉意:“對不起。”

林清樂瞪了他一眼,依然拽緊他的衣擺不肯放,“那你下來,我們去裏面好不好?”

她聲裏帶著細微的哭腔,是真得被他嚇到了,許汀白很淡地嘆了口氣,心軟了一片,“好。”

可誰又知道,最初讓他堅持下來的旗幟倒下了。坐上陽臺的那一瞬間,他確實想過用最簡單的方式結束所有痛苦。

可在那個念頭湧上來的時候,他猶豫了。

因為他想到了她。

那會他才驚覺,原來他有了另一個留下的原因,很難舍得就這樣離開了。

——

蛋糕被林清樂拿了出來,她坐在椅子上,忐忑地看這許汀白。

“你媽媽的事……”

“他處理過了。”許汀白淡淡道,“你要點蠟燭嗎?”

林清樂:“你要是難過就別忍著。”

許汀白默了默,其實從燕戴容說出口的那一刻,他心裏就隱約知道那是真的。這些天裏,他崩潰過絕望過,到了這會,已經不知道還能有什麽反應。

他最後只告訴自己,那是她的解脫。

“我媽一直特別要面子,特別不甘落活,活得也特別精致。”許汀白說,“就是因為太要強,太想要比較,所以才會走了不歸路。公司破產後,銀行和債主總上門,她跟我爸一直很狼狽地東躲西躲。她很受不了,幾乎都要崩潰了。”

這是許汀白第一次說起過去那些事,林清樂安靜了下來,一個字都不敢插。

“後來因為一次躲人出了車禍,當時我們都在車裏,我和父親受了重傷,我母親還好些,所以用僅有的錢給我們做手術。錢不夠……但那會,已經沒有人敢借錢,也沒有人願意理會我們了。”

“可是,你們沒有任何其他親人嗎。”林清樂忍不住道。

“我父親原本就是孤身一人,母親從前為了嫁給他也跟家裏斷了。早年間,我記得我媽有個妹妹還偷偷地聯系我們家的,小姨對我很好,可我媽性格差,後來也跟小姨鬧翻了。後來聽說小姨他們移民國外了……我們一直都沒聯系,這麽遠,也不會接收到任何對方的消息。”

“難怪……”

“不過也是我爸媽咎由自取,在醫院一段時間後,法院宣判了,公司非法得利一大筆數額,我媽因為是公司法人,而且涉及的那些金額主事人都是我媽,所以她入獄了。我爸很聰明,這種事,知道給自己留後路……”

許汀白說得很平靜,也明白是非對錯。

可是林清樂知道,不論如何,作為一個孩子的他,當年對家庭的變故和母親的離開有的只是慘痛和絕望。

許汀白:“車禍後躺了很久……後來因為沒有錢再繼續下去,我父親帶著我出院了。我想,帶著我這種人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累贅,所以他開始怨恨我討厭我。他的世界天翻地覆,被債壓著被人嘲笑,他翻不了身了。而我和過去,都成了他的地獄。”

“許汀白,這怪不了你的,他怎麽能把不甘心和怨恨都轉移到你身上呢。你受傷、你看不見都是拜他們所賜啊!”林清樂聽到這簡直要氣炸了,“他怎麽能這樣!怎麽可以放棄你!你的眼睛還沒有去更好更厲害的醫院看過,他也沒有努力帶你看過啊!”

“林清樂,也許不會好……”

“你不試試怎麽知道,你們都不願意去試,怎麽知道不行!”林清樂拉住了他的手腕,“我才不放棄。”

許汀白心口一燙,情緒似乎一瞬間都凝聚在了某個點上,無法宣洩……這個世上到現在還沒有放棄他的人,只有她了。

許汀白無聲地笑了下,眼眶卻有些紅了:“好了,不說了。今天你不是生日嗎,點蠟燭許願吧。”

林清樂見他不再說那些,也只好先冷靜下來。

她悶悶地應了一聲,把準備好的蠟燭和打火機拿了出來。

她只點了一根,放在了正中間。

許汀白:“好了嗎。”

林清樂:“嗯。”

“那你許願吧。”

“喔。”林清樂看著那微弱的火光,兩只手並攏,想都沒想便虔誠道:“我希望,許汀白能看見我。”

許汀白一怔:“想一個關於你自己的,生日有兩個願望,另一個你就別說出來了,不然不靈。”

“不用,沒有了。”

“……什麽?”

“我就這一個願望。”林清樂對著蠟燭,認真地重覆了一遍,“我要許汀白能看見我。”

希望,我專註於一點,老天能不搖擺,也能聽得更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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